若有似无 若隐又现

初次遇见，大约十五六岁吧，高中段吧，就简单地理解为一种情愫，唯美，纠缠，无法描绘。就是字面意思吧。没什么感觉，反正老师说美就美吧。甚至觉得文人就是矫情。

再次遇见，大约二十岁左右吧，大学段吧，心就紧了又紧，疼了又疼，不仅仅是情愫的唯美，更是成长的阵痛。顿觉作家的能力就是异于常人，性别不同 ，年龄跨度，都不会成为表达问题。

再再次遇见，已经是工作时候了，不再是受教育者，而是教育者了。有点狂妄，有点自大，觉得完全可以理解，以解说的口吻，极尽表演之能事。三尺之地，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热情如潮。似乎比沈从文都沈从文，把寂寞说得都盛开了。用盛开直白，来表达含苞欲放；用具体繁复，来表达真实存在；用热情欲望，表达玄妙哲理，这本身就是幼稚。

之后的每一年，都要遇见，都要重复。热情不复在，麻木日渐增。忙碌的生活，粗糙的情绪，分数的压力，几乎没有了任何感触，只有机械地、有序地、冷冰冰地传播官方解说。虽没有情感的递进，技艺的精进；但终归对文本熟悉又熟悉，对人物靠近又靠近。

直至今日，才有了新的收获。以翠翠为例，简单体会。

/ 关于·翠翠 /

翠翠自幼父母双亡，内心无比孤独。虽然有外公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但是并不能真正理解她作为一个青春少女的情怀。

她，纯若碧玉，洁如水晶。一个山村少女的青春觉醒、爱的时动、爱的追求、爱的执著、爱的坚贞，随着年龄的增长，悄悄地在她清澈的心灵中萌发。

她“喜欢看扑粉满脸的新嫁娘，喜欢述说关于新嫁娘的故事”；

她还“喜欢听人唱歌，茶峒人的歌声，缠绵处她已经领略得出”；

她遇到人会不自禁地脸红；

有时还会一人独坐在岩石上，凝神注视天空的云彩和星星。祖父问她“想什么”，她答“不想什么”。实际上她在想，但的确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隐隐地感到自己有一种感情需要，但不知道自己需要些什么……

她“看着天上的红云，听着渡口飘来乡生意人的杂乱声音，心中有些薄薄的凄凉”；

没有人能体会一个思春少女的感情，所以她感到“这日子成为痛苦的东西了”……

她为这无奈的生活而痛哭，外公不能明白她内心的哀痛，只能哄劝她说：“不许哭，做一个大人，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许哭。要硬扎一点，结实一点，才配活到这块土地上!”

天保和傩送为了她唱歌“决斗”，她却毫不知情，只能在梦中希望爱情的实现，现实好像和她毫无相干；

最后天保闯滩而死，傩送离家出走，外公为她的婚事忧愁而亡，她却并不能了解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只能凄凉地守着渡船，等待着心上人的归来；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没有人能告诉她要孤独地等到什么时候；

翠翠害怕地痛哭让外公觉得莫名其妙；

对于天保兄弟的选择，外公却没有直接告诉翠翠，反而让孙女“心中不免有点乱”。

花季少女，懵懂、细腻、纯情、愁怨……但生活的相貌还不是她所能完全理解和掌控的。

在这个纯净如山水的人世间，人的成长，毫无例外，也是孤独寂寞的。因为爱而隐瞒，因为爱而教育，因为爱而叹息，因为爱而担忧，因为爱而寂寞、因为爱而鼓励……这些美妙又真实的情感，都是微小又宏大，可言又无语，天真又成熟，纯粹又复杂……真是用语言无从表达，若有似无，若隐又现。

“若有似无，若隐又现”真是个唯美词语。其真相是客观存在，应该是因为克制而引起的强度频率不断变化的表象。

因为客观存在，所以斗胆，去尝试表达。表达那种看不见的身心变化与煎熬，但一直都不满意，然后去修改，又发现无从修改，即便修改，之后也是无力与失望。沈从文在传达翠翠内心世界的时候，足够细腻，十分真实，但还是给读者留下丰富想象空间。经典就是经典，读不透，理不尽，只要愿意，就能玩味出别样滋味儿。

等你亲身经历一遍，回想过往的时候，才能感知到曾经的一个个选择是怎么组合成新的开始的。

但，亲身经历是多么奢侈的人生。

所以，读书的意义就在于弥补不能亲身经历也可成长。

没有表达的尽兴，情绪恍惚，精心整理几首常听歌曲的构思，无非是某时某地某人的某情某思某悟，以及某期待某决定。类似小说。

哦……人的寂寞，有时候很难用语言表达。那就辅以旋律吧。

但，就真的表达了？

这世事浮生，真如寂寞，若有似无，若隐又现，模糊边界，无从表达。一如气候，夏暑未尽，秋意已袭。又如视野，地大无边天作界，海天相接莫需分。

任海娟，繁峙中学语文教师，从教二十余年，热爱教育工作，爱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