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教育一些“闲暇”

    我知道这是一个过于理想化的命题。

    但我也知道，这毕竟应该成为我们孜孜以求的教育理想。给教育一些“闲暇”，给孩子们一些“闲暇”，也给我们的教师一些“闲暇”。只有如此，我们的教育才能真正走出浮躁，走出急功近利。

    美国纽约大学教授尼尔•波兹曼经过认真考证后发现，“学校”这个概念显然是希腊人发明的，在希腊文中，“学校”一词的意思就是“闲暇”，在他们看来，只有在闲暇的时候，一个文明人才会花时间去思考和学习。

    原来如此！

    我从刊物上，曾看到过在一位女校长经营的一所民办学校里，给老师和同学们创造一些聊天的机会，让大家在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谈话中收获成熟。在她看来，聊天可以聊出智慧，聊天可以聊出灵感，聊天可以聊出神奇。还看到英国的伊顿公学，同样有一个让师生聊天的时间。每逢周末，每位老师都要带十位学生回到自己的家里，老师与孩子们一起做饭，一起游戏，在轻松自如中各自都敞开心扉。事实上，在聊天中，真才能驻足，情才能弥漫，教育也才能真正奏效。有人曾经对伊顿的毕业生做过一次调查，调查发现，在某校的所有活动中，他们认为最应该保留的项目竟然是周末的聊天。

    想一想罗素的成长经历吧，他之所以能够成为伟大的哲学家、数学家、逻辑学家和社会思想家，并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并不是由于学校的系统训练，恰恰相反，用他自己的话说，正是由于16岁前他始终没进学校，而一直在家里与祖母闲聊。甚至后来他进入剑桥大学之后，对他影响最大的也并不是正规的学校教育，而是同著名学者怀特海等人的聊天。

    这的确有点让我们这些从事学校教育的人难堪，也的确耐人寻味。

    莎士比亚曾经在《亨利六世》第四幕中，借剧中人之口，怒斥学校教育之弊端：“你存心不良，  设立什么文法学校来腐蚀王国的青年……我要径直向你指出，你任用了许多人，让他们大谈什么名词呀，什么动词呀，以及这一类的可恶的字眼儿，这都是任何基督徒的耳朵所不能忍受的。”

    当然，对于创办学校而腐蚀了王国青年的说法，我们不敢苟同，但是，我们从中倒是可以发现，那些用琐屑和无聊充斥学校生活，挤占孩子们闲暇时间的做法，终究是不受他们欢迎的。

    很喜欢苏霍姆林斯基的那个帕夫雷什中学，从苏翁的笔下，我们看到，孩子们在草场上嬉戏，在旷野露宿，在野外炊事，在自建的夏令营里生活，在自己栽种的葡萄树下采摘着果实，在凉亭里做着家庭作业，在野外的新鲜空气中看书讨论：学校已经真正成为孩子们向往的地方。

    很向往《论语》里描绘的那个境界，孔子与弟子们“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看上去颇有点优哉游哉的闲情逸致，其实这才是诞生孔门七十二贤的土壤和空气。

    我们现在已经很难感受到这样悠闲恬静的学习氛围了，我甚至有点怀念起文革中的小学生活。记得一个个生产队轮流着用只管中午饭这种“有偿”的方式请我们插水稻的一幕幕;记得帮大队平整土地、挖坑、种树及浇水的一天天;记得为了种好学校的实验基地拾粪甚至在堆好的粪堆上提心吊胆“偷”粪的一次次;记得为了喂好学校养殖场里的兔子中午和下午放学到田间拔草的一回回;记得我们以学校武术队和技巧队的名义被邀其它村表演的一场场;记得一下课在校园里倒立着用两手行走的一个个……“闲暇”里发生的故事，却成为小学美好时光的永恒！

    当然，给教育一些“闲暇”，单纯靠教师与校长的能力是没有办法完成的，需要我们教育部门乃至全社会的共同努力：我们的考试制度需要变革，我们的课程方案需要完善，我们的用人观念需要改变。等到有一天，我们的学校真的让学生、让教师有了更多的“闲暇”了，我们才可以说，我们的教育已经开始走向常态，走向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