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不是一种手段

  这些年来，我在教育领域其实只为一件事而忙，就是“让教育服膺理性”。因为教育中那么多乱象，其根源是行业理性的缺失。

  当下，合作学习在学校风起云涌，但凡有人问我是不是需要在学校推行合作学习时，我都会反问，你们为什么要进行合作学习？而当有人批评合作学习时，我又会问，什么是合作学习？当有人抱怨合作学习效果不好时，我就会问，你会进行合作学习吗？如此种种，是在检测提问的人是否在理性的轨道上。

  当一个地方或一所学校总是说“理解了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或者“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时，我想那个地方的人一定是缺乏理性的。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那里是“一地鸡毛”。

  我当过10年高中语文教师，也教过初中和小学。从1996年起，我就开始研究合作学习，并在实践中不断尝试。

  在培训教师的过程中，我经常举自己的例子，告诉他们只要在课堂教学中使用合作学习，教师的劳动力就会得到解放。为了加深他们的印象，我还会特别强调当初我教两个高三班的语文课，担任一个高三班的班主任，同时我还是分管德育的副校长。虽然有那么多工作，但是我做得很轻松，因为合作学习将“学习权”还给了学生。只要教会他们合作学习，教师自然就轻松了。

  每次我说这些，受训的教师都会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是羡慕还是怀疑，确实很难判断。我试图将“为什么要在课堂中进行合作学习”解释为“让自己的教学工作更轻松也更高效”，看来这不一定有什么说服力。

  我的现身说法显然与教师的现实体验有很大的距离，几乎在所有的教师看来，无论在课堂内外，只要是改革，就伴随着痛苦的体验，包括合作学习，教师们心想：一定又是把简单的教学问题复杂化了。教师们对各种各样的改革和五花八门的新花样越来越抱以冷眼，这背后显然有别样的隐情。总之，让教师们信服合作学习，是颇难做到的一件事。

  一些“务实”的校长和教师会直截了当地问我，合作学习能提高考试成绩吗？我说当然能。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已证明，合作学习能大面积提高学生的学业成绩，我甚至花费了不少时间，向教师解释其中的原因，并将详细的数据摆在他们面前。可是，他们依然将信将疑，愿意尝试的仍然很少。

  我其实并不愿意以合作学习“能大面积提高学生学业成绩”为理由，鼓动教师们改变课堂，更不愿意以“创学校特色”之类的话来说服他们，因为前者有“功利”之嫌，后者则很“世俗”。

  我认为，合作学习解放教师自身、合作学习提高学业成绩、合作学习创设学校特色，这些理由都是“心术不正”的说法。我强烈主张将合作学习的目的设定为合作本身，即使合作学习可能会增加教师负担，即使对学业成绩未构成显著影响，即使合作学习不是出于课改的要求，我依然大张旗鼓地宣扬合作学习，因为它能教会学生合作，就凭这一条就够了，至于其他都只是合作学习的副产品。

  于是，我渐渐地不再向教师们宣传合作学习“显著的好处”，反而帮助校长和教师们端正实施合作学习的动机，只有当人们认识到这一学习方式是在成就一个“人”时，他们才能在面临风险的时候，毅然决然地坚持下去。

  人们从来不是被外部所改变，真正使之发生改变的是其自身。我暗下决心，远离那些将合作学习看作手段的人，如果合作必须是一种手段的话，那也仅仅是为了教会学生合作的一种手段。

  所以，我闭嘴了，不再苦口婆心，而是睁开双眼去观察、去寻找，找到我的同道者，他们与我一样，愿意为合作而教，为学生美好未来而教。我发现，这样的同道者正越来越多。